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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与烟的缘分,来得很迟。贾平凹先生在《吃烟》一文中曾云:“……禁止女人吃烟,烟性为火,女性为水,水火生来不相容的。”贾先生的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,倒也有趣。我便遵从了,一直不曾吃烟。后来去某地进修的时候,恰逢室友是个资深烟民,大约是自己抽有些不好意思,她便常常让我一支,我自然不受。但她抽烟有恒心,让烟更有恒心,只要自己抽,就会让我。那天是元旦,我们离家在外的人,不免要小酌,吃了酒便必要吃烟。满桌都是烟民,唯我不是。众人劝,她便在众人的撺掇中又递过一支来。这次,我终是没有拗过她,便接了,试着抽了平生第一支烟。
后来便也偶尔抽了。抽了之后,再读贾先生的《吃烟》,便有许多会意之处:“……禁止医生吃烟,烟是火之因,医是病之因,同都是因,犯忌讳。禁止兔唇人吃烟,他们噙不住香烟。禁止长胡须的人吃烟,烟囱上从来不长草的……”不许这些人吃,不许那些人吃,在对诸多人都颁布了“禁烟令”后,他终于开始洋洋得意地赞美那些包括自己在内的最适宜吃烟的人:“……留下了吃烟的少部分人,他们就与菩萨同在,因为菩萨像前的香炉终日香烟袅袅,菩萨也是吃烟的。”
看到这儿,不由莞尔。这真是自恋到了极处。不过,有一个地方贾先生写得大谬:兔唇的人噙不住香烟。我曾见过抽烟抽得很娴熟的,他们噙得住烟,哪怕那烟很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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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烟的词,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:
烟霭,烟一样的云雾。
烟波,烟雾之气笼罩的水面。
烟尘,战火最雅的别称。
烟柳,柳色如烟,黄绿皆是。
烟雨,雨丝如烟,只是这雨丝难以点着。
烟幕,幕遮如烟,是最轻飘也最不好捉摸的掩饰。
烟霞,烟雾云霞,天空盛放的花朵。
在古人的词中,烟更是婀娜多姿,风韵万千。
“水村渔市,一缕孤烟细。”孤独的烟。
“小雨纤纤风细细,万家杨柳青烟里。”妩媚的烟。
“风暖莺娇,露浓花重,天气和煦,院落烟收。”温暖的烟。
还有秦观的《浣溪沙》:“漠漠轻寒上小楼,晓阴无赖似穷秋。淡烟流水画屏幽。”
最别致的是王观的《庆清朝慢·踏青》,居然说:“烟郊外,望中秀色,如有无间。”烟郊,这样的词,如何想来?!
烟是柳,烟是水,烟是遥远的诗行,烟是无语的往事,烟是历史的微笑,烟是轻逸的慰藉。在中国,烟几乎就是一种物化的哲学。所以,杂志的怀旧栏目会起名为“烟云录”。所以,人们才会说“往事如烟”或是“往事并不如烟”。
如烟不如烟,聚散皆人间。
那天闲翻旧书,忽然看到了“宇宙山川,云烟草木”几个字,心中一动,眼前顿时空远起来。云烟----烟云。烟成云,云成烟。是烟,是云?是云,是烟?
人间烟火,天上烟云。沐着初夏的微雨,今年6月,我来到了彩云之南----云南这云烟的故里。在漫天的烟云下,在云烟的芳香里,我走了难忘的一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