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,我们全家住在乡下的农场里,在儿时的记忆里,隔壁的李叔是唯一出门做工的人。那时,邻居中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李叔,只要他骑着全村唯一一辆自行车从矿上回来,就魔术般的变出很多好吃的孩子们,当然也少不了我这个馋猫的份。
长大一点以后,我才知道,李叔不过是个普通的矿山工人,一年到头都在那县里石矿上工作,在他回家休假的那些日子,李叔普通得如同家乡任何一个不停耕作的男人,每天在地里忙忙碌碌,平凡而又辛劳。
李叔嗜好抽旱烟,从我小的时候记事起,伴随着李叔的就是一个大铁盒子,里面装着满满的旱烟叶、几打撕成两半学生用过的作业纸。李叔的烟抽得很频繁,每当忙着活计他就会坐下来端出他的铁烟盒,拿出一条烟纸,捏上一捏烟叶放在烟纸上,用两手的拇指与食指捻着裹好了烟叶的纸条,捻得紧紧的再一搓就成了一个烟卷,用舌尖舔一下烟纸的余角粘牢,最后撕掉烟卷顶部的纸尖完成了整个制作过程,李叔拿起火柴,伴随着刺啦一声烟卷顶部一个小火苗跳跃起来,李叔吹掉火苗深深的吸一口,然后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,李叔那紧锁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。那个时候看着李叔卷烟丝和抽烟就是一种享受,那熟练的动作让我看得入迷,由于生活的重担压李叔身上,他是在用抽烟来缓解每日工作的疲劳和生活的压抑。那点燃时烟头的火苗就是希望的火光吗!在那个年月能给李叔一点点享受的也就是一支支的旱烟了。
那年,我从学校毕业走向工作岗位。回老家走亲戚的时候,忍不住又去了李叔家,又看见了他的铁烟盒,我打开了铁烟盒,一股烟香扑鼻而来,盒里还有半盒旱烟叶和几叠卷烟纸。我偷偷拿起一张卷烟纸,捏了一点烟叶,学着李叔的样子卷起了烟卷,也许没体会过李叔那样拮据的日子,也许我的人生还不够历练,四个指尖怎麽捻,也没能把烟卷捻紧,拿起打火机点着了卷得松松的烟卷猛吸了一口,吸了一嘴烟沫,喷出的又苦、又涩、又辣的烟雾呛得我猛劲咳嗽起来,眼泪都顺着两颊滚滚流出,这烟真够呛的,也不知道李叔天天怎么抽的。
这些年,李叔一天天地老了,他两个孩子都在外面做生意,天天在外面忙这忙那,没有多少时间去陪他,抽烟是他几十年中唯一的嗜好,只不过从自制的旱烟变成了一包包的香烟,烟是他的精神支柱。现在偶尔会在街上看到李叔在散步,他总是会停下来和我聊家常,聊着聊着不经意间,只见他“啪嗒”一声点上一支烟。看到李叔还是烟瘾很重,我对他说:“叔,少抽些烟吧,对身体不好。”李叔只是笑着点点头,从他的笑容中我似乎有些明白,在缭绕的烟雾看到李叔从那一贫如洗的岁月走过来的身影,年轻时他是用抽烟来减轻压力,烟是他的精神支柱。当他渐渐老去时,孩子们也长大如小鸟一样离他远去,烟又成为他寂寞时的伴侣和排遣思念的方式。
告别李叔,我的眼前,总是忘不了那个大铁盒和浓浓的烟圈,李叔的一生就像烟一样,不停付出,不停燃烧,直至燃尽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