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香烟,我总有些偏爱情结。每看小说,读到一个男人躲在黑暗里燃起一根烟,在那忽明忽灭的光影交错中,仿佛可以听见男子的叹息;透过那层层烟雾,像是能触摸到男人的灵魂似的,我便止不住对那男人的思绪开始了猜疑。该是一个受了伤不想归家的男人吧,为了一个家庭或是一个女人在默默承受,默默思考的男人吧?所以才会在深夜燃起缕缕青烟,以释负释痛吧。那样的男子是令人着迷的,无数个夜晚,女人们想上前去安慰,却又不忍心打破。
在火车旅途中,看到独自在角落吸烟的男人,我也总会忍不住揣测他的生活跟他身边的人。男人们白天衣着光鲜,在工作舞台上叱咤风云,夜里却需要一种寄托跟沉思,于是对着黑夜吞吐,只不过这种吞吐只限于对他们自己。因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伤痛,不忍让家人担心,尤其不愿在自己深爱的女人面前表现脆弱,否则将会是致命的伤害,他们甘愿在夜里让烦闷于烟雾萦绕之间倾吐。但从某个程度上讲,男人比女人更需要安全感,社会舆论、传统思路允许女人表现脆弱,但男人不被允许,他们只能演绎强大。所以男人把伤痛隐藏起来,要他们在女人面前表现弱点,那他更情愿死去。当然,男人太要强,女人们可能说他大男人还是怎样,但试问女性同胞:倘若他不够男人,不够man,可还会入你眼中?女人对男人的向往不就是那坚韧中的表现的霸道么?
哥抽的不是烟,是寂寞。一句网络流行语虽诙谐,却也中肯男人心事。就在那一明一灭的重复旋律中,男人们挥空了寂寞。男人选择了香烟,让以同样悄无声息的燃烧、忍耐跟消散。倘若女人要读懂男人,就该看他在黑暗中默默思考的样子,那是最接近男人灵魂的时刻。而不是他们白天在工作场合中光鲜的,或是在一群女人面前油腔滑调的样子,那时候的男人处于风光打造,而非烈日暴晒下凝聚在苦涩,所以摸不到男人真实的质地。
香烟,乃是一种成熟的味道。每一片烟叶都是经受沧桑历练而成熟的,因接受了整个夏季烘烤、滚晒,才从那绿色充盈的鲜活中沉淀出了一种成熟之美,而这种美,正好成就了男人的寂寞之夜。那些坚韧的、沉默的男人,忍着不能向外诉说的沉重,唯有默默思考,默默等着天亮。成熟的男性之美也正是随岁月洗礼而来,在无数默默承受与思考中沉淀才酿造的丰味吧。男人与香烟,他们是否早已达成协议,共享这漫漫黑夜,直到光明的到来。
香烟,乃是一种生活的权利。如果把香烟跟女人放在一块儿,许多人是反感的,一些人认为女人们的芊芊玉指并不适合香烟这样的拿捏姿态。我的说法是:有些女人吃烟并不影响她的美,我见过少妇抹了口红的嘴中吐出袅袅雾霭的神伤,我是可以原谅那样的女人抽烟的。迷失的人需要用一点实际来证明自己还活着,而太现实的生活总会让人想要去迷失。每个人都有寻找和迷失的权利,女人也是人。香烟也成了男女们行使这一权利的途径之一。
香烟,乃是男人各自的宿命。无论是雪茄、中华,还是带着乡野味的水烟筒或者几公分长的小烟斗,男人们各有各的选择,各有各的人生,也各有各的味。男人们需要找一款适合自己的香烟,就该像寻找懂得自己的知己一样,来陪伴和挥洒自己的喜怒哀乐。父亲给儿子一支烟,因为家里有了两个男人,是的,儿子早些时候已学着吃烟,但从不在父亲面前吃。这是父亲给儿子的第一根香烟,二十岁,一个男孩到男人的象征数字。两个男人静坐,将话语沉浸在烟雾缭绕的空气中,直到深夜,明天儿子就要去远方圆他求学的梦。父亲说他老了,以后家里就要靠儿子的了,不需要太多话语,父子两人都心领神会。
香烟到底香不香?悄读懂了他,他就是香的;读不懂,那他大概也是不愿迁就你的,这一点跟男人一样。烟终是要飘渺散尽的,而其中的香则是悟出来的。烟消而香不尽,那香早已贮在男人的味道里,且越来越浓烈。女人虽可吸烟,但毕竟没有那么浓那么烈的味,女人容易烦躁和逃避,而不是思考与承担,吸烟的姿态再娴熟,那味始终不同。
我对父亲是有着恨意的,在他醉酒发疯的吵闹中,我厌恶了眼泪,学会了麻木。很长一段时间,我没有跟他说话。过了好些年,偶然看见他吃烟,那青烟萦绕着他的白发,我忽然决定原谅他,那一次我哭了。是我太固执地去恨他,远离他,让他更孤单了,而他承受了太多,而这承受却不能对外人说明,哪怕他的妻子和儿女。家庭、情感、梦想……一个男人要背负多少?父亲从十二岁就开始了默默的承受,他那时候没有了父亲。也许,每个男人都有他自己的故事,其中必有太多的无奈,其中关乎太多无以名状凄楚,却唯有隐忍。
香烟是这样,男人也是这样,在一个懵懂的年代,也许有太多的不懂,却已然开始了承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