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来,老张,俺这还有半瓶,给你哩!”
“呵啊,老王,还是你知道俺更好这一口,今天实在是太累了,多喝点,解下乏。给,点一根咧。”
赤着黝黑臂膀,脖子上搭着条毛巾的老王,把半瓶啤酒递给了老张,顺便接过老张递过来的大丰收牌香烟,点燃,狠狠地吸了起来。还剩半支时,搌灭在桌子上,放在了旁边的一个易拉罐中。
桌子上的大号铝盆里还有些未吃完的菜,土豆炖茄子,旁边一个碗里装着大酱,周围散乱地放着几根不算很清嫩的大葱。烟灰缸里未完全掐灭怠尽的灰烬还在冒着一缕缕清烟,热风袭来,四处飘荡着。
这是我经常看到的画面。
那是我去父母家必经之路旁的一个建筑工地上。近些年,本县城高楼迭起,一栋挨着一栋,远望去,感觉到了呼吸的困难。楼房没有看到多么地豪华气派,售楼处则是一家比一家奢侈。
老王来自河南项城的一个农村,老张来自山西的候马市,二人在一起干活有3年了。俩人都年逾五十,家里好几口人,主要的经济来源,是他们在外地打工的收入。他们俩是去年秋天来到本县城的,至今已经在4个建筑工地上干过活了。
每到晚上下工的时候,是他俩最快乐的时刻。原本同工棚四个人,另两个今年四月份到别的工地上去了,只剩下他俩。为了节省钱,他们晚饭自己做,都是最便宜的菜,偶尔也买点肉来吃。
老王和老张都抽烟喝酒。东北的散白酒度数太高,他们喝不习惯,除了偶尔买几瓶相对廉价的瓶装白酒,大部分喝的都是从他们老家带过来的白酒。“喝了家乡的酒,就不怎么想家了哩。”老王经常憨厚地一笑,这样说。“俺俩就盼着快点下工,喝上二两,舒服地抽几根烟,唠些家常话,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咧。”老张吐出一大口烟雾,晒得黢黑的宽阔脸庞,被浓浓的烟雾笼罩着,有如一幅油画。
“看着一栋栋高楼起来了,俺心里也感到高兴咧!这也有俺的功劳咧!”老王手指着即将封顶的一栋高层说到。“咋说呢?俺心里也想住上这样的房子啊,可是,上哪弄那么多钱去啊!现在的房子可太贵咧,俺可买不起哩。”老张回答着我的问话。他的大儿子今年7月就要大学毕业了,家里没钱给他找工作。孩子理解家里的难处,不让家里拿钱,以后工作,房子,都自己努力去得到。“哪那容易哩,现在的大学生毕业找不到工作的,可多着哩,城里的房子咋那贵咧?俺这辈子是给小子买不起哩!”听到我称赞他孩子懂事,老张无奈而又无助地说到。
接过老王卷好的一根纸烟,我点燃,沉默地吸着。
像老王和老张这样的底层工地建筑者,全国有许许多多。正是他们辛勤的汗水,浇灌着一栋栋高楼的成长。他们除了力气,没有别的本事。但他们不偷不抢,不欺不骗,挣着可能关系到他们全家生活的微薄工钱。相比于高官们的贪污腐化,包工头们的奢侈无度,他们的内心无比清纯。按时给他们开工钱,他们会更卖力地干活,别无它求。他们努力地建筑着城市,而城市又能回报给他们多少?
也许有一天,他们离开我所居住的县城,回望一下整齐辉煌的高楼,他们的脸上除了欣慰,还会有一丝苦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