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,也作菸,前者从于音,后者从于物,盛产于南美,明朝期间,传到中土,自此国人趋之。装烟之器皿开始是烟枪,它是抽旱烟人士的装备之一,其外有一壶或一囊。若在其时,你长安街行走,可见皆是腰别烟袋,手持烟管的人,好比二十一世纪初,腰别手机,风尚得很。文人中把旱烟发扬光大的当是纪大烟袋纪昀,草堂之中,他边抽烟边伏案疾书,烟是他灵感之源。
与旱烟相对的是水烟,大概在清乾隆期间流行。此物本是波斯之物,后随中土与波斯贸易交流频繁,被有闲人引入。妻不如妾,舶来品终是好物,取代旱烟成为国人所好。抽一次水烟的装备比较复杂,难见阡陌之上,具有阶级性。所以到民国,旱烟又重振雄风。乱世之中,谁有闲情逸致弄那繁琐之物?只是烟枪的长度大大缩短,从一尺多长变成一指多长,奔波途中,暂寻小隙,抽上一口,忘掉舟车之苦,再次上路。
到了抗战时期,纸烟正式成为烟民的必选品。口叼一根烟,手持枪(武器之枪)才是正道。没有谁有工夫一手拿烟枪,一手拿步枪,奋战沙场。建国之后,经济发展,香烟也越发精致,烟管更加短,成为滤嘴状,与纸烟结合一起。看来,如少女的裙子,随时代的前进,烟管有越来越短的趋势。只有知性的男女才偶尔想起长比短好。
我对烟有初步的印象,真真确确是从旱烟开始。大概在我八九岁,乡里有一老者,他喜好吸旱烟,颇有遗民之风。他的孙子是我的好朋友,大我四岁。每次他帮爷爷买烟草赚脚步费,如果他爷爷不给,他就哭闹,他一哭恼,爷爷就拿着烟枪敲他脑袋,他就乖乖买去(当然,钱还是少不了的)。我见识了烟枪的威力同时也羡慕同伴有外块。我幼小的心灵暗暗的期盼父亲吸上烟,有一天也派遣我去买烟。现在想来可笑,哪有为人子弟的希望父母染上烟瘾。这种时刻终于来临,父亲把买烟的任务交给我,问题是他把烟费算得很清,我甭想抽得一分一毫。可能这是对我邪恶的愿望的惩罚。
往往一根香烟就确立小孩之间的权威,尽管只是从地上捡起来的烟蒂。在他们心目中,香烟就是真男人的象征。到了他们长大之后,他们才会得出相反的结论,为时已晚。厕所中,女人谈话消遣,男人则抽烟,如厕之后,他们自身屁股带走了,却遗留另一种屁股——烟屁股,大煞后来人雅兴。
女人忠诚于衣物,男人忠诚于烟酒。而且入迷者被称为“烟鬼”或“酒鬼”。“鬼”一方面显示上瘾等级,另一方面也宣示着你的一只脚已踏入鬼门关。世人是惮于面对死亡的,只有在烟酒这两者上,明知后果而一往无惧。戒烟说起容易做起难,原因在于“烟鬼”们认为吸烟是一种自身行为,与外界无关。戒烟组织也片面强调烟对吸烟者的危害而忽略对公众的影响。我自认为好的戒烟宣传应该让烟民们知道,你吸一包烟,你的家人可能吸的二手烟就相当三包。不能你快活了,你的家人却痛苦了,甚至先你而去。我认为爱的力量才是治理一切的良药。
假设将来老伴先我而去,我就会吸上一根烟在庭院中,追思以往时光,也期盼早点于她相聚。
哎哟,我这不好烟者,却妄谈烟论,也该停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