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走了,最后的心愿就是再抽一口烟,看着吐出的青烟袅袅上升,五十年,终于等到这一刻,她带着幸福的笑容缓缓地闭上眼。
那一年,村里的油菜花刚开,他回到了村里,一回来就引起了骚动,他可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,大家纷纷围着他转,问长问短的,而她并没有去凑热闹,只是远远的望了他一眼。没想到几秒钟的凝视却注定了一辈子的痴缠。
此后,她总能看到他一个人在日落时分坐在田埂边,望着一片金黄的油菜花发呆。夕阳照在他身上,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,显得非常落寞。这一切都深深地印入她的心里,好几次,她都想走过去,跟他打个招呼,说说话或者只是坐在他身边,默默地陪着他。但最终还是忍住了。
闲言闲语开始流传开了,有人说他做生意失败了,欠了很多钱没法还,才回来的;有人说他是被女人抛弃了,工作也没了,才回来的......每次听到这样的流言,她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的酸楚,她相信他不是大家说的那种人,他心里一定有很多很多的悲痛,不为人所知,多么希望能帮他分担啊!
几天后,村里的媒婆忽然登门,说要给她介绍一门亲事,没想到介绍的人就是他,父母还在犹豫中,她就急了,顾不得女儿家的脸面,从里屋跑出来,答应了这门亲事。
就这样,她成了他的妻。
婚后,他总是寡言少语,对她不冷不热的,一有空闲就抽烟,一根接着一根,像是要把心里的忧愁全部都抽出来。刚开始,她很生气,气他对她的态度这么冷淡,但是一看到他抽烟的样子,她就只剩下心疼了。到底该如何才能抚平他心里的伤痛?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,却是一筹莫展。
有一天晚上,他半夜醒来,想要抽根烟,一拉抽屉,才发现只剩一个空烟盒,没烟了,只好作罢。第二天醒来时,发现桌面上有两包烟,烟下面压着一张字条,写着“少抽点吧!”。他知道是她一大早去买的,只是她怎么知道他的烟抽完了?
此后,他的烟总是不缺,她总知道他的烟什么时候就抽完,然后就替他准备好。他对她的态度也有所转变,言语也多了,只是还无法向她敞开心怀。
那一天,他醒得比较早,却发现身边的人儿已不见踪影,拉开抽屉,只剩一根烟了,她应该是去买烟了,点燃这最后一根烟,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。听见开门声,他赶紧从里屋出来,却见她满身的泥泞,走路一瘸一拐的,她抬头,看到他,有点愕然,尴尬地说道:“我没事,昨天刚下完雨,道路不好走,你经常抽的那个牌子,老张家刚好卖完了,我就走远点去买,谁知道一不小心,就摔了一跤,不要紧的,没有什么大碍的。”说完,从口袋里掏出两包烟递给了他。看到他铁青的脸色,她低下了头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等着责备。哪知,他并没有伸手去接烟,而是一把将她抱了起来,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,她惊呼了一声。
撩起她的裤脚,见到她的脚踝肿得老高,眉头不由自主的紧缩起来,倒上跌打水,小心翼翼地揉搓。看到他这样,她忘记了疼痛,心里溢满了幸福,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,该有多好啊!“以后不要给我买烟了,我戒烟了。”他幽幽的话语将她的思绪拉回,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,这一刻她无法言语,只能任凭泪水奔流而下。
他果然说到做到,没有再抽烟,那天买的那两包烟还静静地躺在抽屉里,只是见他烟瘾犯时,那种连打呵欠,无精打采的样子,她就心疼,好几次,她让他不要戒了,但是都被他拒绝了。这一回,她终于下定决心,拉开抽屉,拆开一包烟,拿出一根,点燃,然后递到他面前,羞怯地说“你还是抽吧,这两天没有闻到烟味,怪不习惯的。而且,我也喜欢你抽烟的样子,喜欢闻你身上的烟草味道。”他愕然,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,楞了半响,接过她递来的烟,却发现自己在哆嗦。
日子在平平淡淡中逝去,幸福感却是与日俱增。虽然他仍没有告诉她到底之前发生了什么事,但是她觉得这都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不再紧锁双眉,她知道他心里的结正在慢慢地打开。
婚后迎来她的第一个生日,她原本打算简简单单的过,可他不允,说要好好庆祝一番。这是,她第一次跟他一起出去,她心里乐开了花,这个生日她永远也不会忘记。她跟着他上了镇里最有名的馆子,大快朵颐了一顿,然后又跟着他到处逛,看着他大包小包地拎了一大堆,她开玩笑地说:“你是不是要把我往年的生日礼物也一并补给我啊?”“谁说这是给你的?”他朝她调皮地一笑,“追得到我,这些东西就送给你了。”她没想到他还有这么调皮的一面,楞了一下,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,她才醒悟过来,笑着追了上去。
前方围满了人群,她停下了脚步,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,扒开人群,眼前的景象让她心神俱裂:大包、小包散落了一地,他躺在血泊中,旁边停着一辆车,“不”,她缓缓走向他,可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,她整个身子就软软地倒下了......
在他离去后,她养成了抽烟的习惯,看着一缕一缕青烟飘起,她觉得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,熟悉的味道仍在,紧蹙的眉头,调皮的笑容,依然是那么清晰,一切都没有变过,只是调皮的他在跟自己玩捉迷藏,不肯现身而已,不过,她坚信,终有一天,她一定可以找到他!